上個禮拜四,我和傳道娘與一名定期關懷「珍珠家園」的姊妹,有機會一同參加珍珠家園的聚會,這裡是個關懷性工作者的地方。當天下午下著傾盆大雨,我們和約好的姊妹相約在龍山寺捷運站碰面後一同前往,我們一出捷運站就看到一大群人聚集在捷運外的大涼亭下躲雨,他們身旁都有好幾包寫有編號的大袋子,與我們一同去的姊妹說這群人都是街友,那些大袋子裏頭是他們全部的家當。我之前曾到過龍山寺附近,也曾看過街友在路旁睡覺,但這次因著躲雨,擠滿整個涼亭下的街友,他們的數量多到讓人心疼,群眾中年長者居多,但其中不乏正值壯年的人。我們三人經過他們,繼續往目的地走去,此時我忍不住再回頭望他們一眼,我們的眼神沒有彼此接觸,是因為他們長期被人忽視而放棄與人接觸嗎,還是我們不曾正視過他們,我不得而知。我們三人來到珍珠家園,走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間,就聽到裡面有人在聊天的聲音,當我們一進門,映入眼簾的全是姊妹,我們互相對望一下,彼此都沉默一陣子,但經過同行的姊妹替我們介紹彼此認識,知道我們的來歷之後場面就不再那麼尷尬。
聚會結束後我們與「阿真」談論珍珠家園目前的事工,以及部份姊妹們的狀況。阿真姊妹的華語名字是林迪真,她是一位來自荷蘭的傳教士,接受基督教內地會的差派來到台灣,一開始她是在台灣關懷街友的事工,與其他同工成立活水泉教會。過一陣子之後阿真將心力投入在關懷性工作者身上,而關懷街友的事工也漸漸交由其他人接手。我曾經在神學院舉辦的座談會上聽過阿真分享訊息,這次再見到面,她仍舊保持和藹的笑容。不過我們聊到珍珠家園會友的處境時,她收起了笑容,緩緩的道出姊妹們的困境。目前珍珠家園禮拜四都固定有供餐聚會。姊妹們大多是來自附近的茶室,每位姊妹背後都有一段令人鼻酸的經歷。聽完阿真描述一些姊妹的處境後,心裡頭很沉悶,對於珍珠家園所做的事工感到欽佩。
要回教會的路上,大雨仍舊持續不斷把我們淋的溼答答,手中的雨傘顯得好無力,它遮不住大雨,就像我在這群處境艱困的姊妹們面前顯得無力一樣,我覺得我根本就使不上什麼力來抵擋他們的患難。這種無法抵禦大環境的無力感,我在離島實習時也曾經有過,坐在回教會的捷運車廂內,想起讀神學院第一年的暑假我被派到澎湖去實習的情景。在澎湖本島旁有個離島名叫虎井,島上有一間教會由馬公教會託管,所以我會固定每個週末到虎井教會去上主日學。除此之外,我到澎湖先和浸信會一同服事虎井教會的夏令營。我們一行人搭半小時的船到島上,當地幾個小朋友們一路跟著我們到教會。我印象最深刻的是,到教會找我們的小朋友問的第一句話,不是你是誰,不是今天要玩什麼,而是你們什麼時候要走?似乎分離是他們早已預料的事,也是天天再發生的事,問一句你們什麼時候要走好像是在做心理建設,預備好經歷幾天的歡樂,隨即又要面對長久的分離。島上也沒有娛樂設施,孩子們的娛樂來自海邊與跳港游泳,以及只有暑假才會出現的短宣隊。我開始在想當孩子們經歷了一段歡樂的時間後,就要與短宣隊的哥哥姐姐們分離,而且這些成員有可能再也不會來第二次,與他們相處的短暫歡樂早已被長久的分離給沖淡了。在夏令營的晚會結束前,我在自我介紹未來將在虎井服事一個半月,也特別與孩子還有難得踏進教會的家長說:「…雖然那些哥哥姊姊們明天要走了,但是我們留下了很多東西喔!今天晚上是我們一起的回憶,今晚會永遠留在我們的腦袋裡,還有今晚的歡樂它留在這裡,最重要的是上帝的愛也留在虎井,之後會有更多的人因著上帝的愛來到虎井…」
我在島上常找街坊鄰居聊天,民宿的老闆、還有虎井里里長的媽媽是我最常聊天的對象,從他們的口中得到最多有關於在地的寶貴歷史。虎井是一個典型的離島社區,早期居民以出海捕魚維生,但近幾年來附近漁場的魚獲量不如從前,島上的就業機會很少,居民大多到馬公或是台灣打拼謀生,壯年人口外移的情形相當嚴重,島上幾乎只剩下小孩與年紀稍長的長輩。每晚在虎井教會過夜時心中的無力感最深,當地的生活情景並非我能改變的,島上隔代教養的情形很常見,外籍新娘在島上並不少見,教育資源並不豐富。每晚當我在為虎井的小孩與長輩禱告時,我心中所想到的只有「陪伴」兩個字,求上帝使島上的居民知道有人願意陪伴他們,而這陪伴是包含傾聽以及傾訴。牧者在陪伴中能帶給他們的是盼望,這盼望是宣講基督的救恩,是超越世上的現況,超越幸福和災禍,超越富裕和貧窮,並且上帝是與他們有連結的。
捷運到了忠孝新生站,腦海中的情景仍停留在與阿真談話的珍珠家園,聖經說要與哀哭的人同哀哭(羅12:15),我想我能做的只有靠主的力量去陪伴她們。這兩次經歷到的無力感,我再次深深體會,陪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,但它有時候卻是無法立即看到成效的事工,又或許我們永遠看不到成效,在現代講求快速效率的觀念中,陪伴會不會在效率的考量下被忽視了?
Last modified on 2013-09-08